第二十九夜·风乍起(1 / 2)

圆月夜,满树红妆。

无数人堆挤在河岸两旁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根竹竿,他们把各色河灯放入水中,再用手里的竹竿轻轻一推,河灯便随着水流漂远了。

水波叠荡,漾起的是一重又一重的欢喜与眷念。

陆小凤斜坐在河岸高楼的窗台上,一条腿曲着被拎着酒壶的胳膊搭着,另一条腿则垂落在窗台边,随着夜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。

他就这么坐着,吹着风,喝着酒。酒喝得多了,脸上便也晕开了熏色,只是脑子却始终是清醒着的。

花满楼提灯走来时,便看到了独坐的陆小凤。

斜倚朱楼,孤身饮酒,端的是一派潇洒,一派寂寥。

小楼不算很高,正对着放灯的河流,然而他坐在那里时,分明在垂眼看灯,可是满河流灯竟没有一点光能映在他的眸子里。

原来人群喧闹,与他半点不相干。

“陆小凤,我就知道你在这里。”

“花满楼,你看,又是一年中秋了。”

一晃眼就是十多年,如今又是一年中秋了,初七,你现在还好吗?

这些年来,人人际遇不同。

每一年,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会抽空回一趟大漠,漠北的风景依旧,只是年年有所期,年年不见归红衣。

金铃公主,不,现在应该称呼她为金铃女王了,早在当年那场夺位风波平息之后,她就已经迅速地登上了王位。

起初,她还会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进入大漠的来意进行揣测,后来,便也渐渐习惯了。

说到金瞳国,自从金铃女王登位之后,国内便重新燃起了对萨诃神的信仰,只是比起先祖们对神明那些模糊不清的概述,他们现在所祭拜的这位女神的形象要具体的多。

她一袭红衣猎猎,背负短剑,面容姣好,凌冽肃杀。

纵然金铃公主与他们的相识相遇都是源于一场算计,但是数次救命之恩都被阿赫塔记在了心里。她不是个好人,却是个好国王,金瞳国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。

她以明珠之名来到人间,为国为权满腹算计,现在,终于成为了整片大漠最璀璨的那颗明珠。

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。

再说说花照楼吧,经此一难,他一改往日对待大漠商道中人的随意和盲信态度。

忽有一日,他留书一封,不告而别,说是要亲自下到大漠深处勘测绘制地图。他这一走就是五年,等到他从大漠中回到中原时,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,浑身遍布伤痕,当时花老太太看着他,哭得心肝都碎了,只是等老太太哭完之后,花照楼照样也没落下那一顿打,还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起动得手。

好在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,他果真绘制了一张详细的大漠风貌图,也正因为有了这张图,后来,花家的商队才能更上一层楼。

然后是花满楼,初七离开的那天,他的眼睛便突然好了,虽然看东西时还会偶有模糊,但到底能重新视物了,对此,花家上下都十分欢喜,花老太爷更是连声追问是谁治好了他的眼睛,他定要许以重金酬谢。

当时,花满楼是怎么回答的呢?

那时候啊,他愣了好半晌,最后才在家人热烈的目光中轻轻勾起唇角,噙着温柔的笑意说道:“那是一位,很好很好的女子。”

没有了目盲这一缺陷的花满楼,打那以后几乎成为了整个江湖少女的梦中情人。初时,花家众人也曾试图为他说过亲,只是都被他给拒绝了。

“花某心中已有佳人,不敢耽误她人。”

他拒绝的语调那么温柔,却又那么坚定。

这话流传出去以后,明里暗里打探起花满楼意中人身份的人有一大堆,可是他们都失败了,十年来,竟没有一个人能找出那人是谁。

于是,到了后来,江湖上便开始流传起花满楼疯魔了的谣言。

而对于这个谣言,花满楼并不在意,每逢有人问起时,他便会说道:“人生一梦,如真似假。说不得,我是真疯了呢?”

最后,就是陆小凤了。

他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,他是麻烦缠身的大侠客,他是坐拥红颜如云的浪子。可是,有朝一日,江湖中人竟发现这位大名鼎鼎的浪子居然回头,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?

他还是那么爱喝花酒,天涯四海都是他的朋友,这些年来,有无数美貌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,她们漂亮、聪慧、美艳,却再也没有哪一个,能入了他的眼,进得他的心。

他变得更为潇洒;他是自由翱翔在九天的凤凰;世事在他的眼中沉浮;他热爱着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;他总是忙忙碌碌,少有偷闲的机会,仿佛一闲下来,心底就会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。

人海茫茫,人群碌碌,他从花丛里来,又从花丛里过,苦海泛起无数波澜,孤舟翩跹,人来人往,陆小凤仍是孑然一身。

时光荏苒,花满